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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人 | 小司:480天穿越亚非15国,他们在尼罗河上许下生死相随的承诺
2025-05-304
小司


他曾是远洋船员,经由大海见识辽阔世界;

他是骑行者,是写诗的人,是不安分的灵魂。

一辆单车穿越亚非大陆15国,480天跋涉22000公里,

在中东的战火与东非的旷野间行走。

与女友一道,在路途中坚定至死不渝的爱意。


他在索马里海盗出没的海域值守甲板,

也在荒漠与草原间唱民谣、写情诗。

他把人生看作无尽的旅行,

远行后归来,他将民宿、餐厅打造成精神的锚点,

以创业者之名,延续一个诗人对远方的浪漫歌咏。



2013年,小司辞职了,因为生活太平淡。


他受不了狭小的居住空间、人挤人的地铁,以及每天的按部就班。


小司之前是海员,但海上的环游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,想要完成真正的环球之旅,就要从陆地上去到世界尽头。


彼时的互联网,尚未流行诗与远方。和后来大多数流浪文学的开头一样,不顾女友和家人的反对,8月5日,上海人民广场,小司带着3万元积蓄、一辆自行车、一把吉他、几件换洗衣物和应急药品,出发了。


自行车、行李、吉他,就这么出发    图源:小司


为什么是自行车?


因为自行车最便宜。一路慢慢骑,可以看清每个过路人的眼睛。


“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对望,我觉得都是一种探索世界的方式。”


出发前没设终点,只要钱还够、路还通,就往前骑。


女友小文特意从上海飞往成都,想劝他回家。这个在认识小司之前连上海都没出过的乖乖女,怎么也想不到,自己“劝降不成,反被策反”,一辆自行车就跟着小司上了318国道,此后山高路远,不再回头。


小司是四川人,和小文认识正巧是2008年5月12日——“汶川大地震”的那一天。


“所以说,可能天注定我们两个人就要轰轰烈烈、天崩地裂的这种感觉。”


480天,22000公里,青藏高原、尼泊尔、印度、斯里兰卡、约旦、埃及、苏丹、埃塞俄比亚、肯尼亚、坦桑尼亚、赞比亚、纳米比亚、南非、泰国老挝……一场亚非大陆的穿越就这样开启。


小司接受《牛人》栏目专访




01 

出埃及记


他们在动乱中抵达埃及开罗,反抗组织的武装几乎遍布每一座城镇,整个开罗如同一头绷紧的兽。


空气里浮动咸涩的汗味与硝烟未褪的铁锈味,满目疮痍与慌张。


为了避开武装冲突,小司和小文选择往沙漠骑行。顶着南风,两人竭尽全力轮转双腿,一头扎进这片即将爆裂的土地。


露宿荒野    图源:小司


连续几天顶着暴风赶路,让两人筋疲力尽,黄沙扑面而来,让人陷进看不清尽头的梦。地图上显示的村落,他们已无力到达,只得在周边一个看起来像棚子的地方暂时落脚。


黄昏像一只受伤的豹猫,拖着肚皮,慢慢蹭过地平线。两人已力竭,短短几十米的路,扛着自行车的他们,迎着风沙,几乎是挪动一般地前行了40分钟。


仿佛玩笑一般,还来不及大口喘气,小司就看到棚子后面有两个蹲伏的人影,穿着迷彩服,背着AK47,正专注地重复刨土与填埋的动作,并没有发现小司和小文。


相隔仅10米,任何一个不经意的行为都有可能打破这种僵持。下一步该怎么办?


此刻回撤,不仅耗费体力,更容易被发现。一旦对方发现他们,势必会将他们当做敌对势力击毙。如果主动暴露自己,对方可有一半的概率是政府军,那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。


小司对小文说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的最后一个晚上了。


心理学上有个理论,叫“杏仁核劫持”,当大脑杏仁核感知到危险信号时,会立即启动“战斗或逃跑”反应,跳过理性的大脑皮层判断,导致人出现本能性、非理性的反应,只能依赖生存本能。


但丰富的经验和对局势的清晰认知让小司在危险关头仍然保有理智。他交待小文,如果听见枪声,什么都不要管就直接跑。随后,小司壮着胆子,朝那两人走去。


夜晚的风呼啸着,掩盖了小司此时的声音和动作。直到他站在距离两人30公分的距离时,那两人仍然没有任何察觉。此时回撤,40分钟的黑暗和风暴,或许还没逃远,人就可能成为沙下的一堆白骨。


前进后退皆是赌,没时间等奇迹,只有选择。小司把心一横,决意赌那50%的概率。


他把手高高举起,大声喊了句“hello”。蹲着的两人惊跳而起,几乎是瞬间,枪口就顶上小司的额头。


比刀更冷的触觉,冰凉、硬质,无法忽视。


枪口顶在脑门上的时候,小司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。


“最害怕的,其实是在我说出‘hello’之前的那几分钟。当枪顶着我脑袋的时候,人就已经释然了。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枪口好凉。”


他不停说着“hello,I’m a tourist. I’m Chinese.” 一遍遍重复,以此打消他们的危机感。


借助手电的光,士兵们终于看清小司,亚洲人的长相让他们放下戒备。


通过交涉,并请示后,他们按照将军的指示,协助小司和小文,把两人带出眼前危险的前哨阵地——这个小司原本准备搭帐篷的地方,将在凌晨成为反抗组织的登陆点。接到情报的政府军士兵将这里作为前哨,已经架好机枪,正在埋伏地雷。


或许两个士兵刚刚也经历了惊慌失措——一个人靠近他们30公分的距离,而他们毫无察觉——如果小司是敌人,他们也许早就死了。


张力拉满的绷带一松,他们开始交谈、握手、拥抱,如同老友一般。


如老友般友好    图源:小司


继续骑行15公里后,小司和小文来到政府军的营地。所有的军官与士兵都对他们表示欢迎,还为他们提供饭菜、饮品和保护。


虽然惊悚的开端竟迎来惊喜的收场,但面临死亡与分离的那股冰冷,如同卡住的梦魇,时不时提醒他们,还将面临无数未知的境况。


“那一晚过后就想,有合适的机会我们就直接结婚,这样哪怕路上没(命)了,也是夫妻俩。”




02

婚礼


在沙漠里骑行了小半月,两人终于抵达阿斯旺。


彼时,埃及的局势已然不可控制,很多人携家带口仓皇逃难去苏丹。虽然两国相邻,但却没有公路相通,只有一条水路——尼罗河上一个400多公里的水库,每周只有一条轮渡来往,两天一夜的航程,是所有逃难者唯一的指望。


小司和小文夹在码头逃难的人群中等了7天。7天里,他们又认识了5个中国人:是背包客,也是穷游者,同样年轻,同样在逃离。


唯一一艘承载希望的船    图源:小司


2014年5月12日,船驶进码头,人潮蜂拥而上。四五百人挤满了甲板、舱底,甚至船顶的雷达。每个人都想走,每个人都想活。


命运暗中牵引,最终汇聚在这一天。5月12日,有天崩地裂的伤痕、死亡的伤痛、爱意的萌发和生命的希望。


“决定离开的那一天,正好是我们在一起6周年的日子,正好又遇到5个中国人,正好我们又有结婚的想法。所以,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,我们做了决定——就在这个船上结婚。”


5个中国人,1个女生做伴娘,剩下4个男生刚好分别做伴郎、司仪、摄像和鼓掌嘉宾。


婚礼天团    图源:小司


拥挤又难熬的一夜终于迎来晨曦,船穿过荒凉的水域,两岸沙丘静默如沉睡的兽,橙红色的日光在起伏的边线上晕开。


没有婚纱,没有钻戒,没有婚宴,但整个天地都属于他们。


站在雷达的甲板上,拥挤的人潮为小司和小文腾出一块两三平米的空地,两人相对而立,用捡来的铁环完成交换戒指的仪式。那一刻的太阳,跳出了沙漠绵延的曲线,光芒铺满整片水面。


仿佛一种奇异的感应,船上的人们从睡梦中醒来,站起身为他们鼓掌,连日来被惊慌与疲惫占据的双眼,在此刻,充满温柔与祝福。


这是一场婚礼,也是一场逃亡。


是结为夫妻,也是与命运合谋。


极致朴素,又极致浪漫。


交换的戒指,是路上捡来的铁环    图源:小司


“回国之后,我们去领证。但我们认为,那个行为叫‘补证’,只是为了合法。在我们心里,尼罗河上的那一个瞬间就是结婚。”


这个时代,有无数难逃现实围困的年轻人。结婚,成了一个被条件包围的命题,不断被衡量的“值与不值”。


难民船上用铁圈完成的仪式,看起来比童话故事还虚幻。家境优渥的上海女孩,在一切所谓的世俗常理中,都很难跟和骑行、流浪的男孩有什么交集。


但她愿意与他同行。


“如果我们没有遇到,没有走下去,在各自的人生里独行,和身边人经历着一模一样的事情,那我们的人生不就少掉很多精彩吗?”


很多人认为,他们骑单车穿越大陆艰难且勇敢。但对小司来说,最勇敢的不是走遍世界,而是在人间万象里相信爱,在重重考验下的坚定。


小文对小司几乎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,多数时候,她都不知道出发到底要去哪里、要干什么。两人骑行的时候,一天也讲不了一句话。她就跟在小司后面骑,小司停下,她就停下;小司出发,她就出发。


就在这样的跟随中,小文成了当时中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完成亚非大陆穿越的女性。


“但她觉得,好像就是跟着我去玩了一段时间。她对于这个壮举,也没有太多骄傲和兴奋。她只是觉得,跟我在一起就很开心。”


他感激她。


所以,他给了她另一种从未设想过的人生。她给了他一个温暖、坚定、真实的伴侣。


在肯尼亚的一晚,海边旅馆里,小文用一个月前路过中国工地时受赠的花生煮了粥,香味弥漫房间,暖意冲击着以往只会啃干粮、喝冷水的男人。就着月光,小司把这一刻写成诗。


她说:“来喝粥吧。”


他说:“来念诗吧。”


“夕阳里我拽紧岁月,岁月里我酿造成你。”这首《海边渔夫》后来被谱成了歌,在厦门广播电视台反复播放。


“这首歌是我们俩的勋章。听到这首歌,想到那锅粥和月光下的诗,这辈子就不会觉得无力。这是我们在一起赋予我的力量。”


对小司来说,他走的是两个人的人生,不是一个人的骑行。


二人同行    图源:小司




03

与世界相遇


中秋节,赞比亚首都卢萨卡。


长期的骑行流浪,小司已经很久没和同胞有过交流。节日的催化下,他迫切地寻找同胞,想一同庆祝佳节。


他们找到一间中国人的工厂,敲门。里面人警惕地把门开了一条缝。小司介绍自己和小文是中国骑行过来、在非洲旅行的游客,想借个角落,一起过节。


对方摇头,婉拒。在异国,戒备也是一种求生方式。小司完全理解。


一个黑人青年在旁边,好奇地看着,并主动用自己不熟练的英文表示,自己家离这儿不远,走路约半个小时。他邀请小司和小文,去他家住。


天快黑了,小司和小文推着自行车,黑人青年走在前面领路,三人步行了一个多小时,终于到了青年的家。


这里是贫民窟,位于城市边缘的破旧铁皮房子,密密麻麻挤在一起。沿途的路边是臭水沟,野狗和流浪者四处游荡,还有人直接蹲在路边吸食或注射毒品。


这一切都让小文感到恐惧,她想要尽快离开。


“其实我们不是没有地方住。我们可以花钱住旅馆,也可以去一个荒野搭帐篷,我们不是真的需要有人收留我们。但在那个时候,我就是很想相信这样一个对我表达善意和付出的人。我好奇他的家里是怎样的?想跟他有一场交流,能够增加我在旅行的一些精彩回忆。”


那个家仅有20平方米,住了十几口人,空间逼仄得像一口被掏空的旧井,却盛满了热情。院子里坑坑洼洼,青年扫出一小块地,让他们搭起帐篷。他的家人围上来,端出最奢侈的晚餐——玉米糊糊配炸鱼干。


小司和小文坐在人群中,大家讲着相互听不懂的话,那么大一个月亮就悬挂在一片破败屋顶的上空,照亮这片不被看见的角落。


第二天凌晨,黑人青年早早离家,进城请一位有胶卷相机的摄影师拍照——来回3个小时。他告诉小司,从没有外国人愿意踏进他们的家。而他们一家,因为小司的到来,成为邻居羡慕的对象。


“在他们眼中,有外国人愿意走进他们家里,是一种荣誉。”


他们一起拍了一张照片,大家笑着,站在破旧的屋前。他们说会永远保存这张合影。


人在任何处境下都渴望赋予生活以意义,哪怕是苦难。


在赞比亚与当地黑人青年一家的合影    图源:小司


在印度北部的山区里,小司见过一群孩子。不同年龄的孩子挤在一个教室里,学习英文字母。在小司之前,他们从未见过外国人,于是兴奋地围着小司,排着队跟他练习自己仅会的3句英文:


“What's your name?”“Where are you come from?”“Where are you going?”


经典的哲学三大问题。


那天晚上,小司“接待”了几十个孩子,回答了几十遍这些问题。重复的过程没有让他烦躁,反而让他兴奋,因为他从孩子们的眼里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好奇。


小司说,其实每个人都有向往世界的好奇心。他是通过旅行和骑行的方式去看这个世界,但对很多人来说,看世界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——通过3句话或者一顿饭,跟一个来自远方的人交流对谈,来得到快乐和满足。


“人才是旅行里最大的收获。风景是其次。”小司见过浩瀚的星空,也见过人心里藏着的火,他说真正的旅途,从你愿意相信开始。




04

出走之后


人都喜欢故事,绮丽的风景与坚韧的爱情,曲折、精彩、张力十足。但每一次出走都有对应的回归,轰轰烈烈的旅程过后,英雄和公主要继续在平凡生活中追寻想要的可能性。


“出去是为了更好的回来。”回国之后,小司对这句话感同身受。骑行之前,他对生活和工作并没有太多想法;骑行之后,他感觉人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。他想创业,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


2017年,“如野”系列品牌诞生。小司把品牌名作为他人生的总结。


“如”字在古语里就是去、向往。“如野”就是去野,去原野、去荒野、去撒野。


“我的人生就是一直想去荒凉的原野,去那里释放自己的本性。”空间设计也是小司一手打造的,风格和元素无限接近大自然。


坐落在自然中的“如野”餐厅    图源:小司


皮划艇教练、品牌主理人、民谣歌手……小司在这些身份中尝试、探索,一如当初那个渴望看世界的孩子,在与世界的交手中寻找自己。


小司说,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旅行。他尽可能将工作变得更符合他的旅行状态,让每一次的创业经历都如同翻越山峰。


“白霜黑土,朝霞夜露,山外是山,谷底是谷。”


这首《行者》是小司骑行途中的创作。诗的最后,他用这句话来形容当时的骑行状态:在中东翻过一座座光秃的山,在死海边路过一个个山谷,大自然和旅行跟人生没有本质区别。


翻越一次山峰,往前看,还有绵延不绝的山要去翻;跌下一个深谷,前面还有谷底等待你来临。小司说,人生太漫长了,如果你把它当成枯燥的翻越穿梭,还不如把它看成探险和旅行。”


男人至死是少年,当了父亲也一样。


在经历过旅程的各种危机和风险,成为父亲的小司,依旧鼓励孩子们去探险、去闯。


一家三口在千岛湖    图源:小司


带孩子去山谷、沙漠,甚至是荒无人烟的地方,这是很多家长不能理解的行为。但小司和孩子,都很享受。


小司很在意父亲这个身份。他对高山、原野的向往,就来自于父亲的诗。


小司从小就觉得父亲是诗人,虽然父亲文化程度并不高,也没有出去闯荡。但这个生活在盆地的男人,年轻时见过高山。他说:


“那个山很高,当我抬头去仰望山顶时,帽子就掉下来了。”


在小司结束旅程、回国创业后,他突然想起父亲这句话,想起父亲口中川藏线、青藏线上的茫茫雪原与戈壁。


突然的,小司想走一遍父亲走过的路。他带着年仅3岁孩子,从杭州出发,一路开到西藏,去探索父辈可能去过的地方。


父亲在小司大学时就离世。而这段旅程,让小司觉得,自己在某种维度上与父亲再次相遇——他觉得自己充满了能量。


“我特别想把我的孩子带入这一份能量场里,告诉他,这是你爷爷曾经当兵路过的地方、这是他看到的山,此刻我也带你来看。你看山高不高?你抬头看的时候,帽子是不是会掉下来?”


父亲没能看到小司去远行,但小司说他会——他将看着他的孩子,去远方,去户外,去追寻。


如同多年前的父亲一样,亲手为孩子埋下一颗探索的种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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